第104章 道心崩塌（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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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章 道心崩塌（二）
夢裏有聲音一直在爭執, 可是楚沅元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，只是爭吵有些大，讓她都睡不好一個安穩覺, 頭中嗡鳴作響，撐得頭痛欲裂。
她費力睜開眼，就看見孟丹心和宋祈年略有激烈的交談聲，兩人看見她醒了，紛紛又閉嘴不言。
孟丹心看起來實在是被氣的有些嚴重，居然能和宋祈年吵的臉色通紅, 現在看見楚沅元醒來, 更是沒好氣道：“一個兩個都不叫人省心。”
“楚沅元，你之前可是我用好不容易九轉靈丹救回來的, 可別給我就這麽輕易死了。”
九轉靈丹，可救人於身死危難之際, 是一種十分罕見的靈丹妙藥，整個妙手坊不超過三枚之數。
燃燒精血後還能僥幸留得一命, 大抵是這九轉靈丹起了效用。
孟丹心邊說邊用力搗藥，似乎要把一腔不滿盡數發洩在炮制好的藥材上, 幹藥材被搗碎成粉末，灑進一旁的藥碗裏。
然後由宋祈年遞給楚沅元，楚沅元一手接過, 直接閉眼悶下，苦澀的藥液流經喉嚨口, 肺腑, 像往常一樣, 維持著她肉身的運轉。
還是熟悉的藥，熟悉的味道。
孟丹心看她把藥喝了, 也不欲多留，妙手坊還有一大堆傷患等著他看病診治。
他走後，整個房間內就剩下了宋祈年和楚沅元二人。
宋祈年不知從哪掏出一塊綠豆糕，用油紙包著，瞧著粉糯可口，上頭的印花被壓的精致細密，被他穩妥放在了楚沅元手心。
“楚沅元，不要再苛責自己了。”
“楚子微既然選擇自毀面容，銷毀掉一切能證明身份的物件，就說明了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，你只不過是將他的選擇延續下去，挽救整個南境而已。”
“楚子微所做的這一切，也同樣希望得到你理解，希望得到你的成全。”
“這不是你的錯，你只是做了對的事，僅此而已。”
是啊，南境更重，重到他們舍身忘死，重到他們以命相搏。
楚沅元合上了手心，將綠豆糕緊緊握住，指尖泛白。
她並不愚鈍，何嘗不知道楚子微的打算，何嘗不了解楚子微赴死的決心。若是當時換做是她，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做出同哥哥一樣的選擇。
可是——
“我只是不能接受罷了...”
接受不了曾經笑著和她討教劍招的哥哥變得血肉模糊、變得只剩一具骨架，還那樣殘忍地呈現在她面前，無情到近乎摧毀她的心智。
接受不了哥哥的屍骨分明已經在她眼前，可是她還是沒能保護好他，她痛恨自己護不住哥哥...
楚沅元能想的清其中利害，可不代表她就能跨過心底的那道坎。人非無情，在至親生老病死的時候她做不到無動於衷。
“楚沅元，雖然楚子微已經不在了，可是楚子明還在等著你。”
幽暗的室內一下被照亮，燭火幽藍，映照在楚沅元的臉上，照出她有火焰躍動的雙瞳，恍若希望重燃。
這盞蓮花燈燈柄上清晰地浮現出楚子明的名字，道心命火還在燃燒，楚子明並沒有死。
“他的命火不是在明鏡臺嗎？你怎麽會有...”
宋祈年：“楚子微屍體被送回來的那日，我傳信回了天劍宗，讓人把楚子明的道心命火帶過來了。”
楚沅元神情一怔，“可是這才不過三日，一來一回...”
她的聲音逐漸變小，宋祈年卻目光深沈盯著她，替她解答了疑惑。
“你已經昏迷了整整十四日，大家都很擔心你。陸拾玖和洛棠他們來看過你好幾次了，就連掌門也一直在詢問你的情況。”
他清朗的嗓音回響在室內，楚沅元一手拿著蓮花燈，一手拿著綠豆糕，眼中光芒忽明忽暗。
沈默良久，就在宋祈年以為她不會回答之際，楚沅元放下了手中綠豆糕，拿穩了蓮花燈，抿唇低聲說了句‘我會好起來的’。
蓮花燈常年久放明鏡臺，微塵堆積，上面都覆蓋了一層薄灰，楚沅元用衣袖擦拭幹凈。眼神一動不動，只盯著緩慢燃燒的微弱火苗。
再次踏出房門，有三三兩兩的人群經過她身邊，都會問聲好：“太清道友。”
楚沅元同樣回以一禮，在她沈睡的這些日子裏，名聲早已傳開。
那驚鴻一劍——有無相生，幾乎讓所有修士都大加稱讚，聞名而肅然恭敬。
最後南北一役，宋祈年楚沅元盛名得傳，引得無數修士為之心馳神往，天劍宗的威名更是因此遠播，一時間，隱隱淩駕於十方會之上。
陸拾玖和洛棠收到消息，急匆匆地趕過來，一身道袍隨著動作擺動，好似流回風雪。
洛棠小臉通紅和陸拾玖站定好一會，才氣喘籲籲道：“沅元姐。”
哈出的水汽凝結成水霧浮在身前，她眨著明亮的眼睛看向楚沅元。
陸拾玖依舊笑得沒心沒肺，道：“元妹。”
隨後他的目光轉向楚沅元身後剛從室內出來的宋祈年，“祈年。”
楚沅元露出了南北戰役以來，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，“阿棠，拾玖哥，還有宋祈年。”
戰事方結束，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，就好比，遷回原住民、安撫人心以及魔族議和等。
不日便是罹禍求和，南北境簽訂止戰條約，魔族數百年不得來犯。
契書由神器千書卷形成，若違此誓，必會沾染因果，不治身亡。
罹禍臉色本就蒼白，被宋祈年重傷之後，更是慘白一片，形如鬼魅。
他周身氣度冷的駭人，偏生手裏還抱著一只貍花貓，那貓頑劣，不停追逐著他的手指作勢要咬。
罹禍有一下沒一下輕撫著，沒有將小小貍奴的動作放在眼裏。
他目有寒冰，盯著契書上的內容，嘴裏發出一聲嗤笑：“數百年...不得來犯...”
他輕聲念著，楚沅元卻能聽出他平淡聲線之後的憤怒，有種要把一切嚼碎的狠厲感。
各宗掌門皆坐鎮於此，罹禍也已經重傷，想做點動作還是得掂量掂量。
最後，雖是不甘不願，罹禍還是將契書簽了，他扔掉筆，欲轉身離開。
“等等。”宋祈年擋在身前，目光沈靜道：“按照條例上說的，放歸被抓捕的所有南境修士。魔君，擇日不如撞日，請吧。”
宋祈年態度強硬，罹禍眼中閃過一絲不悅，此番受制於人的屈辱，讓他手上忍不住用了三分氣力，貍貓淒叫一聲，利爪劃破他病白的皮膚，瞬間就滲出了血。
“果然是養不熟的小玩意。”只不過的他的目光並沒有看手中貍花貓，而是看向了楚沅元。
楚沅元覺得他的目光穿透過自己，不知道究竟是在看誰。
洛棠被罹禍的瘆人的目光嚇到，她卻沒有退縮，也沒有選擇像以往一樣躲在楚沅元身後，陸拾玖見狀輕聲安慰：“阿棠，沒事的。”
罹禍似乎是覺得他們有趣，發出一聲刺耳的輕笑。
之後罹禍吩咐手下將所有的俘虜帶了過來，這些人幾乎都是被擡了進來。
說得好聽，都還活著，說得難聽，那就是只剩一口氣吊著，身上傷口腐爛流膿，已經沒有完整的人樣了。
果然，罹禍沒有那麽容易善罷甘休，傷口新舊交錯，有些痕跡分明是昨日才弄上去的。
所有修士對著魔族怒目而視，直到此刻，罹禍心情似乎才好了那麽一點，道：“怎麽了，這可是你們說的，剩下的活著的修士。”
妙手坊醫師趕上前，給他們服下了保命丹藥，拿出傷藥進行包紮。
楚沅元一一辨認，卻沒有找到楚子明。
“全都在這了嗎？”楚沅元冷聲問，怕罹禍使詐。
“都到如今這步了，我還騙你幹什麽？”罹禍目不轉睛盯著楚沅元的臉，聲音裏全是惡意。
楚沅元自然不能相信一個魔頭的言論，她朝身後洛棠望了一眼。
洛棠隱晦地搖了搖頭，沒有，罹禍沒有說謊。她也是隨口一問，沒報太大希望，畢竟楚子明能將消息傳回來，很有可能就已經順利逃出，只是暫時不知道什麽緣故，還不能回來。
楚沅元一邊派人查探楚子明的下落，一邊為所有在戰爭中的死去的同門收屍。
她放出了無數金靈紙鶴，期盼著楚子明收到之後能給她回信。
......
所有宗門都在清點門下各派的死亡人數，數字累加起來，簡直觸目驚心。
她今早出門的時候還聽見有兩小弟子在爭論不休，看身上標識，沒記錯的話，應當是一個叫做青山宗的小宗門弟子。
那年紀稍小的道：“這死亡人數怎麽都對不上，真是奇怪，死亡人數分明比冊子上的要多才是，莫不是我漏數了？”他不禁懷疑自己。
身旁的大約是他師兄，只聽他道：“戰役都結束了，現在只是走個形式登記一下。再說了好些個同門來不及收屍，被禿鷲猛獸吃了也是常事，骨頭渣滓都不剩，你上哪知道死者是誰？肯定會有些出入的，你別一根筋了。”
“可是這數量未免相差太大了...”小弟子游移不定。
“別可是了...再晚了趕不上宗門內的追悼會了。”師兄一把合上他正在清點的冊子，將他連拖帶拽地拉走。
楚沅元聽罷，斂目，若有所思。
十方會在莽蒼山脈這裏立了個紀念碑，碑上了刻下了在這場戰役中所有死去的同胞的姓名，密密麻麻鋪滿了整面碑石，然而這也只是寫完了一面而已，另一面還有許多弟子正在刻字。
楚沅元今日就是被小弟子交過來，說是要刻字，只可惜未能聽清楚話中所有內容，小弟子風風火火趕著通知下一位去了。
她來的匆忙，發間玉冠也是隨便挑揀帶上，不算精致也不算太粗糙的雕刻工藝，帶在她頭上，卻顯得整整剛好，發髻只是簡單束起，中間別了個綠玉簪子，簡單至極、也清爽至極。
一身青綠道袍襯得她身形高挑，粉面紅唇，楚沅元分明沒做什麽表情，可眉眼卻像含著笑一般，讓人身心舒朗。
眾人見她來了，都不禁停下動作，心中讚嘆，好一個瀟灑肆意的太清劍客。
“楚師姐來的正好，我正有事想要問你呢。”天劍宗管事弟子說著，將手中冊子交給楚沅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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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裏有聲音一直在爭執, 可是楚沅元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，只是爭吵有些大，讓她都睡不好一個安穩覺, 頭中嗡鳴作響，撐得頭痛欲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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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丹心看起來實在是被氣的有些嚴重，居然能和宋祈年吵的臉色通紅, 現在看見楚沅元醒來, 更是沒好氣道：“一個兩個都不叫人省心。”
“楚沅元，你之前可是我用好不容易九轉靈丹救回來的, 可別給我就這麽輕易死了。”
九轉靈丹，可救人於身死危難之際, 是一種十分罕見的靈丹妙藥，整個妙手坊不超過三枚之數。
燃燒精血後還能僥幸留得一命, 大抵是這九轉靈丹起了效用。
孟丹心邊說邊用力搗藥，似乎要把一腔不滿盡數發洩在炮制好的藥材上, 幹藥材被搗碎成粉末，灑進一旁的藥碗裏。
然後由宋祈年遞給楚沅元，楚沅元一手接過, 直接閉眼悶下，苦澀的藥液流經喉嚨口, 肺腑, 像往常一樣, 維持著她肉身的運轉。
還是熟悉的藥，熟悉的味道。
孟丹心看她把藥喝了, 也不欲多留，妙手坊還有一大堆傷患等著他看病診治。
他走後，整個房間內就剩下了宋祈年和楚沅元二人。
宋祈年不知從哪掏出一塊綠豆糕，用油紙包著，瞧著粉糯可口，上頭的印花被壓的精致細密，被他穩妥放在了楚沅元手心。
“楚沅元，不要再苛責自己了。”
“楚子微既然選擇自毀面容，銷毀掉一切能證明身份的物件，就說明了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，你只不過是將他的選擇延續下去，挽救整個南境而已。”
“楚子微所做的這一切，也同樣希望得到你理解，希望得到你的成全。”
“這不是你的錯，你只是做了對的事，僅此而已。”
是啊，南境更重，重到他們舍身忘死，重到他們以命相搏。
楚沅元合上了手心，將綠豆糕緊緊握住，指尖泛白。
她並不愚鈍，何嘗不知道楚子微的打算，何嘗不了解楚子微赴死的決心。若是當時換做是她，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做出同哥哥一樣的選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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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只是不能接受罷了...”
接受不了曾經笑著和她討教劍招的哥哥變得血肉模糊、變得只剩一具骨架，還那樣殘忍地呈現在她面前，無情到近乎摧毀她的心智。
接受不了哥哥的屍骨分明已經在她眼前，可是她還是沒能保護好他，她痛恨自己護不住哥哥...
楚沅元能想的清其中利害，可不代表她就能跨過心底的那道坎。人非無情，在至親生老病死的時候她做不到無動於衷。
“楚沅元，雖然楚子微已經不在了，可是楚子明還在等著你。”
幽暗的室內一下被照亮，燭火幽藍，映照在楚沅元的臉上，照出她有火焰躍動的雙瞳，恍若希望重燃。
這盞蓮花燈燈柄上清晰地浮現出楚子明的名字，道心命火還在燃燒，楚子明並沒有死。
“他的命火不是在明鏡臺嗎？你怎麽會有...”
宋祈年：“楚子微屍體被送回來的那日，我傳信回了天劍宗，讓人把楚子明的道心命火帶過來了。”
楚沅元神情一怔，“可是這才不過三日，一來一回...”
她的聲音逐漸變小，宋祈年卻目光深沈盯著她，替她解答了疑惑。
“你已經昏迷了整整十四日，大家都很擔心你。陸拾玖和洛棠他們來看過你好幾次了，就連掌門也一直在詢問你的情況。”
他清朗的嗓音回響在室內，楚沅元一手拿著蓮花燈，一手拿著綠豆糕，眼中光芒忽明忽暗。
沈默良久，就在宋祈年以為她不會回答之際，楚沅元放下了手中綠豆糕，拿穩了蓮花燈，抿唇低聲說了句‘我會好起來的’。
蓮花燈常年久放明鏡臺，微塵堆積，上面都覆蓋了一層薄灰，楚沅元用衣袖擦拭幹凈。眼神一動不動，只盯著緩慢燃燒的微弱火苗。
再次踏出房門，有三三兩兩的人群經過她身邊，都會問聲好：“太清道友。”
楚沅元同樣回以一禮，在她沈睡的這些日子裏，名聲早已傳開。
那驚鴻一劍——有無相生，幾乎讓所有修士都大加稱讚，聞名而肅然恭敬。
最後南北一役，宋祈年楚沅元盛名得傳，引得無數修士為之心馳神往，天劍宗的威名更是因此遠播，一時間，隱隱淩駕於十方會之上。
陸拾玖和洛棠收到消息，急匆匆地趕過來，一身道袍隨著動作擺動，好似流回風雪。
洛棠小臉通紅和陸拾玖站定好一會，才氣喘籲籲道：“沅元姐。”
哈出的水汽凝結成水霧浮在身前，她眨著明亮的眼睛看向楚沅元。
陸拾玖依舊笑得沒心沒肺，道：“元妹。”
隨後他的目光轉向楚沅元身後剛從室內出來的宋祈年，“祈年。”
楚沅元露出了南北戰役以來，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，“阿棠，拾玖哥，還有宋祈年。”
戰事方結束，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，就好比，遷回原住民、安撫人心以及魔族議和等。
不日便是罹禍求和，南北境簽訂止戰條約，魔族數百年不得來犯。
契書由神器千書卷形成，若違此誓，必會沾染因果，不治身亡。
罹禍臉色本就蒼白，被宋祈年重傷之後，更是慘白一片，形如鬼魅。
他周身氣度冷的駭人，偏生手裏還抱著一只貍花貓，那貓頑劣，不停追逐著他的手指作勢要咬。
罹禍有一下沒一下輕撫著，沒有將小小貍奴的動作放在眼裏。
他目有寒冰，盯著契書上的內容，嘴裏發出一聲嗤笑：“數百年...不得來犯...”
他輕聲念著，楚沅元卻能聽出他平淡聲線之後的憤怒，有種要把一切嚼碎的狠厲感。
各宗掌門皆坐鎮於此，罹禍也已經重傷，想做點動作還是得掂量掂量。
最後，雖是不甘不願，罹禍還是將契書簽了，他扔掉筆，欲轉身離開。
“等等。”宋祈年擋在身前，目光沈靜道：“按照條例上說的，放歸被抓捕的所有南境修士。魔君，擇日不如撞日，請吧。”
宋祈年態度強硬，罹禍眼中閃過一絲不悅，此番受制於人的屈辱，讓他手上忍不住用了三分氣力，貍貓淒叫一聲，利爪劃破他病白的皮膚，瞬間就滲出了血。
“果然是養不熟的小玩意。”只不過的他的目光並沒有看手中貍花貓，而是看向了楚沅元。
楚沅元覺得他的目光穿透過自己，不知道究竟是在看誰。
洛棠被罹禍的瘆人的目光嚇到，她卻沒有退縮，也沒有選擇像以往一樣躲在楚沅元身後，陸拾玖見狀輕聲安慰：“阿棠，沒事的。”
罹禍似乎是覺得他們有趣，發出一聲刺耳的輕笑。
之後罹禍吩咐手下將所有的俘虜帶了過來，這些人幾乎都是被擡了進來。
說得好聽，都還活著，說得難聽，那就是只剩一口氣吊著，身上傷口腐爛流膿，已經沒有完整的人樣了。
果然，罹禍沒有那麽容易善罷甘休，傷口新舊交錯，有些痕跡分明是昨日才弄上去的。
所有修士對著魔族怒目而視，直到此刻，罹禍心情似乎才好了那麽一點，道：“怎麽了，這可是你們說的，剩下的活著的修士。”
妙手坊醫師趕上前，給他們服下了保命丹藥，拿出傷藥進行包紮。
楚沅元一一辨認，卻沒有找到楚子明。
“全都在這了嗎？”楚沅元冷聲問，怕罹禍使詐。
“都到如今這步了，我還騙你幹什麽？”罹禍目不轉睛盯著楚沅元的臉，聲音裏全是惡意。
楚沅元自然不能相信一個魔頭的言論，她朝身後洛棠望了一眼。
洛棠隱晦地搖了搖頭，沒有，罹禍沒有說謊。她也是隨口一問，沒報太大希望，畢竟楚子明能將消息傳回來，很有可能就已經順利逃出，只是暫時不知道什麽緣故，還不能回來。
楚沅元一邊派人查探楚子明的下落，一邊為所有在戰爭中的死去的同門收屍。
她放出了無數金靈紙鶴，期盼著楚子明收到之後能給她回信。
......
所有宗門都在清點門下各派的死亡人數，數字累加起來，簡直觸目驚心。
她今早出門的時候還聽見有兩小弟子在爭論不休，看身上標識，沒記錯的話，應當是一個叫做青山宗的小宗門弟子。
那年紀稍小的道：“這死亡人數怎麽都對不上，真是奇怪，死亡人數分明比冊子上的要多才是，莫不是我漏數了？”他不禁懷疑自己。
身旁的大約是他師兄，只聽他道：“戰役都結束了，現在只是走個形式登記一下。再說了好些個同門來不及收屍，被禿鷲猛獸吃了也是常事，骨頭渣滓都不剩，你上哪知道死者是誰？肯定會有些出入的，你別一根筋了。”
“可是這數量未免相差太大了...”小弟子游移不定。
“別可是了...再晚了趕不上宗門內的追悼會了。”師兄一把合上他正在清點的冊子，將他連拖帶拽地拉走。
楚沅元聽罷，斂目，若有所思。
十方會在莽蒼山脈這裏立了個紀念碑，碑上了刻下了在這場戰役中所有死去的同胞的姓名，密密麻麻鋪滿了整面碑石，然而這也只是寫完了一面而已，另一面還有許多弟子正在刻字。
楚沅元今日就是被小弟子交過來，說是要刻字，只可惜未能聽清楚話中所有內容，小弟子風風火火趕著通知下一位去了。
她來的匆忙，發間玉冠也是隨便挑揀帶上，不算精致也不算太粗糙的雕刻工藝，帶在她頭上，卻顯得整整剛好，發髻只是簡單束起，中間別了個綠玉簪子，簡單至極、也清爽至極。
一身青綠道袍襯得她身形高挑，粉面紅唇，楚沅元分明沒做什麽表情，可眉眼卻像含著笑一般，讓人身心舒朗。
眾人見她來了，都不禁停下動作，心中讚嘆，好一個瀟灑肆意的太清劍客。
“楚師姐來的正好，我正有事想要問你呢。”天劍宗管事弟子說著，將手中冊子交給楚沅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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